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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得求婚的故事,我可以說一輩子。

那是某個下雨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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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得求婚的故事,我可以說一輩子。

那是某個下雨天。
我們前幾天才決定買了一間小房子,
東湊西湊把頭期款付出來,
想到那筆錢,我全身都好痛。

那是,某個下著綿綿小雨的一天。

彼得打電話到公司來,「那個,你在忙嗎?」
「我在開會。」我問:「有什麼事情嗎?」
彼得:「那個,我們的新家,警衛打電話跟我說,淹水了。」
我: 「什麼!?」
彼得: 「警衛說,有水從門縫裡跑出來,怎麼辦?」
我:「那你去看一下啊!」
彼得:「可是我現在沒空。」
我掛了電話,匆匆把會議開完,坐計程車過去新家。

警衛看到我的時候,很熱情跟我打招呼。
我走到新家門口,一點水漬都沒有。
於是我又走到警衛的櫃檯,「你不是說有淹水嗎?」
「喔?」警衛抓抓頭,「嗯,那個,嗯嗯。」

我又走回去家門口看了一次,
高跟鞋叩叩叩地來回響著。
沒有水,一切都好端端的,警衛一臉無辜。

我想到自己特地提早下班,坐了兩百七十元的計程車,急忙忙地跑來,心裡有點不高興,於是興師問罪起來:「你打電話給我先生,說家裡有淹水,從門縫淹出來,不是嗎?」
警衛: 「我,我,嗯嗯,是。」

這時彼得打電話來,我劈頭就說:「根本沒有淹水啊,你不用過來了。」
彼得的聲音很奇怪,他小小聲地表示:「你,要不要進去看一下。」
我走到家門口,按了密碼,結果門打不開。
「算了啦,我好像忘記密碼了,既然沒有淹水,我要去買東西吃。」
「你再試一次就好,再試一次。」彼得用著奇怪的聲音,仔細地唸著密碼。

總算,我進了新家的家門,房內暗暗的。
突然間,牆壁上出現投影,那是一部公車在馬路上行駛,黑白畫面閃爍著。

我害怕起來。

「......有人嗎? 」

這時,音樂響起,有一個健壯的人,戴著天外奇蹟的小男童面具,拿著一束花,從房間踱步出來。

「啊啊啊啊啊啊 !!」我發出淒厲的叫聲,啊啊啊啊啊啊,殺人片都是這樣演的,播放無意義的影片,配戴兒童面具的成人,暗房,鮮花,啊啊啊啊啊啊啊,我立刻轉身往外跑。

我聽見急促的腳步聲,那個男人跟在我後面追了過來。

就這樣,啊啊啊啊啊啊,當我跑出家門趴在大樓警衛室旁邊的牆上大喊救命時,我才發現面具男其實是彼得。

彼得脫掉面具: 「啊呀,是我啊。」
我: 「神經病,你幹什麼啦?」

我一隻腳的鞋跟斷了,Jimmy Choo,人生第一雙名牌鞋,第一次拿出來穿。

彼得開始解釋,你最喜歡天外奇蹟,所以我才打扮成那樣,還有,那部公車,是我們高中時一起搭的公車路線,你怎麼沒有發現。「唉,我去借了投影機,躲在家裡好久,還跟警衛交代,不要跟別人說我在裡面喔,結果你一來,只顧著罵警衛,都不進來.......」

彼得拿出戒指,亮晶晶的小東西,
他跪了下來,拿著一張紙開始念。
那男人還是戴著可笑的面具。

我把他臉上的面具抓下來,丟到角落去,「你講話的時候,不要戴著這個啦。」

彼得中斷求婚,緊張兮兮地又把面具撿回來戴好。
我把面具再次拔掉,他又跑回去撿,來來回回好幾次。

我後來才知道,他堅持戴著面具的原因,是因為求婚詞裡的最後一句是:
「妳如果答應嫁給我,就請你拿下我的面具吧。」

就這樣,我被求婚的那一天,
下著綿綿小雨的那一天。

我到現在都忘不了,
自己跑出來扭到腳趴在牆上,
後面跟著一個戴著童子軍面具的男人,
那個警衛一臉看好戲的表情。

另一個故事比較短,發生在婚後:

結婚後某一晚,我跟彼得大吵一架。
「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,」我說,「算了,真討厭。」
然後彼得沒有說話,我們家的床很大,他躺在床的另一個角落,保持安靜。

喂。我叫他,「喂,你幹嘛不說話?」
彼得把棉被蒙住頭,我過去把他的棉被拉開,發現他在哭。

「你在哭嗎?你為什麼要哭?」

彼得露出很氣的臉,「因為,」他說: 「因為不管怎麼樣,我才不會對你說那樣的話。」

不管怎麼樣,他都不會對我說那樣的話。

在過去,我很少提到這樣的故事,也因為這樣,這個故事雖然短,對我來說卻是相當重要。

婚姻有一個有趣的地方,就是一個陌生人,跑到你的人生裡面來,聲稱他是你最親的人。

他可能不是很了解你,不瞭解你喝所有的飲料都要用吸管,你可能不是很了解他,不瞭解他為什麼刷牙的時候要走出來看一個小時的節目,可是有一件事是確定的,你們要一起度過,接下來的人生。

有個希臘的哲學家,名叫赫拉克利特,
他曾說過一句話:「人不能踏進同一條河流兩次,要不是河流變了,就是人變了。」

接下來的人生可能沒有很長,可能比河流短很多。
而我們結婚了,過著每天差不多都是相同的重複,
在這個重複中,我們說好,盡量要忠於自己的選擇。

嘿,也許來世不再相見。

我還是希望你會記住我,
我也會記住,你說過的那些話,為我作過的所有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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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感謝點睛品邀稿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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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聯絡人: 葉揚的小幫手 [email protected]
作家。職業婦女。台北人。 先生的名字是彼得,目前育有一子叫作羅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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